每一朵小花都有一个古老的故事
有人问徐冬青,为什么会从画油画转成画工笔?一身棉布裙子的她说:“可能是因为我喜欢水,我喜欢听毛笔在水盂中发出的‘卜鲁卜楞’的声音,这是一种享受。”这个回答很轻松,细想起来却很有意思。把水的自性凝固在纸上,这一动一静的奇妙才更让她找到感觉。于是她从更“任性”的油画转到了理应更“顺从”的工笔,却没有顺着人们固定思维中工笔画拘谨、规矩的样子画下去,而是听从自己的心,让一丝不苟的笔触间有了灵动的气息。
至于这些灵动的“主人公”,有时多半是一棵树、或是一座花园,亦或是一只悠鹤,人物是很少有的,偶尔一幅中出现了两只手,名字也蛮温情,叫《我把我的手放在您的手中》,画面的主角却依然是一束“不规矩”的花——不是被剪下来系得整整齐齐的一束,而是仿佛还保留着生长速度的原生态。当我们随着这样的生长速度向上,就会像花儿一样看到光。
为什么不画人?这一定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好奇。徐冬青回答说:“我喜欢花草,其实我一直想画人,但刚开始一张新画,花草就又来了。也许因为‘所罗门的荣耀都比不上一朵小花’吧。我想,当我能把人看成一根青草那么自然时,我就能画人了。”冬青本来也是一种常见的植物,在冬天的北方,树叶凋零甚至覆盖着皑皑白雪的时候,冬青的叶子依然葱翠。人如其名,如果文字之外的含义只靠意会,也能想见说一个人像植物,必定纯净、静谧许多,不生猛,也少伤害。“我只是一片生命的树叶,每当回安徽老家或外出度假,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和头发都焕发出光泽。”
如果用一株植物来外化生命的状态,那么大自然就是艺术家最忠实的伙伴。大自然的美好和接纳甚至能重新焕发艺术家的艺术生机。“在《物影》系列之前,我画的大都是陪伴在我身边的室内的一些景物,但是到了2005年底的时候我的人生好像又到了一个底端,状态非常糟糕,老是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没有光亮的黑窟窿里,我当时心灰意冷失去了勇气,感觉也没有力气再爬起来,在这个关口我一个人去了云南,去了云南的西双版纳,那里的阳光照亮了我心里希望的种子,大自然柔软了我的心,奇迹像神话般降临了,我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所有经历的一切都太真实了,不是梦。早晨一醒来,拉开窗帘,大自然的美色就‘呼啦’一声扑面而来,像戏台上的大幕被拉开一样。我从云南回到北京之后,当时心里仍然很激动,感觉自己从南方衔来了一堆花花草草,想画,一时却又不知如何摆放,就先写了一些文字,就是那篇《在西双版纳等你》,这个‘等你’的意思实际上是指‘等我’。之后就画了《物影》这个系列。”
《物影》系列,是徐冬青作品很重要的一个阶段。也被叫做“屏风系列”,是将画中原本的主要元素和屏风的式样结合起来,画上可见屏风摆放的角度和折叠的痕迹,也能感觉到画中的花草禽鸟随着屏风摆放而产生了不同的空间位置和层次感。在此之后,她对自然的感悟日益加深,四季的变换、日月星辰、大海都不断地出现在作品中,自然中的万物充满了神性。在2012年举办了名为《青鸟之歌》徐冬青画展之后,她的绘画进入了新的旅程。
美是一种真实的语言
作为中国国家画院的画家,徐冬青没有名片,也不喜欢被归类为某一个圈子,她怕真的被“圈住”而失去了自由。她更愿意通过自己的作品来发言,享受在外人看起来需要“忍受”的孤独,在她看来,在这种静谧中的交流是最美、最直接的。
直到今天,她的家人还在为她走上艺术之路而内疚,姐姐打电话时说:“本想让你上绘画班是你的一个兴趣,没想到害了你。”这种看似偶然的安排却让徐冬青觉得幸运无比,也许她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绘画对她来说是写在本性中的密码,只等到被解开被唤醒的那一天。“小时候画画是出于喜爱才去画的,那时每当手拿画笔、轻轻触摸画纸的时候心里都会莫名地激动,有一种新鲜感。”
本性中的热爱一旦被解码就一发不可收,哪怕是面对着绘画领域中最为劳神费力的工笔画。“艺术家选择语言是出于表达的需要,我画工笔画,是觉得到目前为止只有这种语言才能充分表达我的心意。画工笔画的人不多,画一张工笔画确实也需要很长的时间,如果没有对工笔画足够的爱很难坚持下去。因为爱,所以我是心甘情愿地归顺,心甘情愿地受苦受累,但同时我获得的那种快乐也是无可替代的。”
这是徐冬青面对很多对工笔画的质疑给出的解答。当所有人都说工笔画意味着匠气和小空间的时候,她却可以从中找到真实的莫大的快乐,并且将这种快乐通过作品传递给了更多的人。就像她在自己的文章《我以自己的方式爱着这个世界》中说的一样:“艺术的形式与题材没有高下之分,人类的情感没有新旧之别,不同的歌调自有不同的美;反过来,艺术家所选用的形式和题材确乎与其秉性息息相关。生活里最美好的事可以去体验,可以去了解,但却很难下定义。假如一个艺术家对凡事都要求绝对的定义,创造便停止了。因为带着投射的眼睛是盲目的。在艺术上,心中有情自然有感而发,正如鸟儿的歌唱,花儿的开放,一切是如此自然地发生。”
对话徐冬青
(F=《风尚志》 徐=徐冬青)
F:你最近在忙什么呢?最新的创作又是在关注什么,因何而起的呢?
徐:在北京的时间,我基本上都在画画。
我最新的创作关注细微的事物和博大者之间的联系。在微小的事物中能够感觉到宽广的存在。
F:你一直说“绘画是我与这个世界交谈的最畅通的方式”,这种“畅通”表现在什么地方?
徐:我用绘画这种语言来表达时,才能感觉尽情、尽性。这种畅通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
F:当你有什么样的感受的时候,就会想拿起画笔进行创作了?
徐:我想你指的是灵感。它出现的时候,我把它画下来就行了。通常这个时候,我会感觉最舒服。每一张画都像一个礼物。
F:你还经常进行写作方面的创作,作为表达方式,写作和画画对你来说有什么不同?
徐:对于写作,我只是记录自己的感受,就和说话一样自然。想写的时候就写,文字不需要什么工具,它会即兴捕捉一些感受,甚至散步的时候都可以在手机里记下。它对于我来讲,像一种补充。
F:日常生活中,你喜欢看什么书?听什么音乐?选择什么样的衣服?
徐:书我看得比较杂。现在我读的诗、儿童书、宗教、画册类的书更多一些。
我觉得音乐比较接近天使的语言。古典音乐、现代音乐我没有什么界限,只要能打动我的都听。
我喜欢舒适的、天然的,跟自己比较一致的衣服。
F:你画画的时候,是一种废寝忘食的状态吗?
徐:我几乎是在不停地画,每天起得也很早,这也算一种废寝忘食吧。但睡眠和食物对我都很重要,要及时补充。
F:你喜欢自己现在的生活状态吗?
徐:我挺喜欢的,每天都能画画真是一种恩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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