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文
冬青是一种植物的名字,普通得随处可见。
她没有应时令奉出美丽的花,果实也小小的看不见。
她没有因为季节的变换而改变自由的心,就这样一直绿着,过了一年又一年。
节选自徐冬青《我的花园》
正文
“木心先生说,有植物人,有动物人。我想自己可能是植物人。”徐冬青曾给自己作出这样的评价。在尚未见到她本人之前,我一直琢磨不透其中的含义。
采访那日是2013年春分第二天,当人们还在彼此诉说着昨日那场美丽的雪景时,我已在去往徐冬青工作室的路上。我一边急促前行,一边想着见面所要问的问题。不管是一个人的经历,还是一个人的艺术,都无法在短短的时间里得以完全地展现。对此我多少有些忐忑和不安。但当徐冬青优雅地出现在我面前时,她身上所散发出的单纯、透明的气息,一下子让我觉得这种优雅是无法复制的。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她的双肩和披肩长发上。一身朴质但不失艺术感的毛衫加长裙的装扮让她更像一个浪漫主义女诗人。徐冬青很少化妆,采访当天,徐冬青特意嘱咐我,不要把她化得不像她自己了。她就是这么一个真实、本质的人。
徐冬青在2012年出版的《青鸟之歌——徐冬青画集》中,是这样描述她的艺术之路的:“至今,我的家人还在为我走上艺术之路而内疚,姐姐电话里说:‘本想让你上绘画班是你的一个兴趣,没想到害了你。’然而,我却感谢她,因为绘画是我与这个世界交谈的最畅通的方式。”她先是考入安徽阜阳师范学院美术系,毕业后她来到北京画院学习,再后来进了中国画研究院。之后又读完了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生院美术学硕士。她本以为在北京画院学完就再也不回北京了,但没想到在北京一待就是十多年。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北京的气候太干,每当回安徽老家或外出度假,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和头发都焕发出光泽。就问自己,为什么每次外出还那么想北京,刚出去几天就急匆匆往回赶?后来我才明白,自己的画在哪里,心就在哪里,而且我在北京有真正的好朋友。”绘画已然成为她的生活方式,或者更深刻地说是她的生命方式。
了解徐冬青的人都知道她是由画油画转为画工笔画的,为何转变?她给出的答案单纯、可爱。“可能是因为我喜欢水,我喜欢听毛笔在水盂中发出的”卜鲁卜楞“的声音,是一种享受。”就是在这种氛围中,她画着,把自己的心灵、喜怒哀乐寄托在山水花鸟之中,不经意间就勾勒出了诗意的境界。在绘画的世界里,她聪慧地将女性独有的情感和绘画技巧融为了一体,像一位浪漫主义女诗人歌颂自然神性的永恒。“如今在创作上我不再着急,心灵能到达那个地方就画得出来。没有灵感时,就等待。”在画一张新画之前,徐冬青会静默的休息一会儿,她说艺术是心灵的语言,只有到了那样的境界里,才能倾听到自己。
徐冬青是感性的,是敏感的,她认为“成人的语言大都在解释,而我只是一片生命的树叶。现在觉得自己跟儿童或流浪猫更容易沟通,通过眼神就能大致懂得。”徐冬青就是这样感性地爱着这个世界。
去年徐冬青举办了她的个人画展,展出了她从1998年到2012年十几年间具有代表性的作品。通过这个展览,她对绘画的理解和自我的认识更深入了一步。展览结束后,她又踏上了新的路。在这次2013年3月8日开幕的当代女艺术家作品展中,她展出了《花冠》、《我把我的手放在您的手中》、《友谊》三幅从爱尔兰回来后新创作的作品。她说:“我从去年年底开始感觉自己好像到了某个拐点,看起来我还在往前走,但却朝向了家的方向。”
采访最后,我们聊到了前一夜的那场雪,“那天我拉开窗帘睡了一夜,看着雪花静静飘落,感到特别的踏实,有种被拥抱的安全与温暖。”
在返回家的路上,我再一次想起了她的担忧,“暗暗注视着谨守秘密的木兰的花苞,心中泛起阵阵心疼而喜悦的激动”,木兰花即将开放,内心十分心疼。想让它开,但又舍不得让它开,因为它在奔向春天的同时也意味着走向凋零。但关于凋零我又在她的作品《荷之夭夭》中得到了释然:“一片花瓣在凋零途中的神状之所以感人至深,因为是花在全心全意迎接着凋零。”
(以下为对话节选)
CLUB:每个人都在试图通过某种途径表达自己。对于艺术家而言,无论是歌唱、写作亦或是绘画。他们之中有些人可能是富有天赋的,有些可能是后天培养的。你觉得自己呢?
徐:我觉得天赋很重要,虽然有一些人是在中年以后才开始画画,比如高更、梵高、卢梭,但我个人认为是他们的本性被唤醒、复苏了,跟后天的培养没有太大关系。
对于我而言,绘画是我与这个世界交谈最畅通的方式,这一点我很早就明确了。
CLUB:2006年,你只身去了西双版纳,然后发表了一篇《在西双版纳等你》的文字。那时候发生了什么?
徐:2006年的西双版纳之行对我非常重要,那是我走向自然的第一步,自那以后我的脚步就走得更远。我更为清楚地懂得了大自然的给予,身处其中,人的身心都会得到滋养,是一种悄无声息的滋润,而都市生活是非常磨损和消耗人的。
自然是最好的课本,没有自然也就没有艺术。
CLUB:从西双版纳回来,就画了《物影》屏风系列作品?
徐:是的。可能是因为那次我是独自一人去的西双版纳,身边没有人可以交谈,所以更能专注于倾听自然的语言,感触也更深。自然中的事物彼此相生相连,有一种巨大的稳定感,美得不行,回到北京后我就画了《物影》系列。
CLUB:那后来为什么转变了自己的绘画风格?
徐:你说的风格可能是指我在《物影》系列中采用的屏风形式,而屏风是那时的语言,它容纳不了现在的生活,所以在后来的作品中我去除了屏风的形式也是自然而然。风格是艺术家骨子里的东西,并不仅仅指外在的形式。
CLUB:《时光花园》中有这样一段题记:这期间我不知哭了几场,就像天空落下了一场一场的雨。还有那芬芳的气息。为何会如此地感性?
徐:当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哭,就是想流泪。现在想来那时的泪好像带有某种微笑的意味,所以那芬芳的气息随之而来。
CLUB:很多感官的东西是会骗人的,我在看《冬天的礼物》时就感觉自己被拽进梦幻的意境之中了。
徐:《冬天的礼物》画的就是我每天去画室路边的一棵树,画上虽然画有月亮与星星,但我画的是清晨。因为我每天去画室很早,有时候月亮还没有降落,太阳还没有升起,感觉非常静谧。
你觉得自己被拽入了画中的意境,说明你是看进去了,走入了作者的精神世界。其实,当你读懂了一张好的作品,那作品就像为你打开一扇门,心与心的交流就是这样。
CLUB:你觉得自己是个浪漫主义的人吗?
徐:应该算吧,但人们所指的浪漫在我这都觉得很真实。我是一个悲观浪漫主义者。
文/靳红媛 摄影/Amanda 部分图片提供/徐冬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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